土耳其里拉坐过山车,强人经济学能

「本文来源：南方周末」

年1月3日，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一处货币兑换点。（新华社/图）

在人头涌动的伊斯坦布尔塔克西姆广场，赛达走进一家珠宝店，她从黑色皮包里取出金首饰，打算把它们卖掉。店主把金链子、戒指和吊坠轻放在盒子里，立刻给银行交易员致电询价。

“我以前每周看一次金价，现在每天要看50次。”店主劝赛达再等几天，或许价格会稳定下来。

年最后一个季度，土耳其法定货币里拉就像坐上了“过山车”。短短天内，其兑美元的汇率时而暴跌50%，时而暴涨50%。

进入岁末年初，里拉贬值危机仍未解除。土耳其统计局1月3日的数据显示，年12月土耳其年通胀率升至36%。彭博社还悲观地预测，年土耳其通货膨胀率将呈螺旋式上升。

土耳其政府多种举措“救市”，民众仍“枕着美元睡觉”？

“里拉是我们的力量，它就像土耳其的国旗和语言一样令我骄傲。”一名土耳其演员在一家博物馆对几名外国友人说。他手指着一张张不同面值的里拉纸币，并以奥斯曼风格的古典音乐作为伴奏。

这是土耳其国有银行Halkbank新年投资广告中的一幕。过去3个月，土耳其里拉大幅贬值，里拉兑美元从8∶1贬值为18∶1。

面对股票、债券、外汇三市熔断，年12月20日以来，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推出了一系列稳定汇率和提振里拉的政策。他还做出承诺，三个月内本币储户将不再受货币波动影响，里拉汇率下跌，土耳其政府将填补缺口，会将差额存入同一账户。

于是，土耳其各大国有银行纷纷响应，鼓励土耳其民众“拿出枕头底下的美元和黄金，全部换成里拉”。

同年12月21日，里拉兑美元汇率迅速升高了50%。但是，不少土耳其民众似乎已经对本币市场失去了信心。

“我可不打算换，里拉波动大，价格一天一个样。”年1月1日，土耳其人努尔（Nur）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现在，只有总统的粉丝会把外币换成里拉。”

近年来，受困于本币跌宕起伏，不少土耳其人常年依赖美元、黄金或其它硬资产来保护储蓄价值的稳定。截至年12月，土耳其银行的存款中有62.2%以外币形式持有，达到年以来的最高水平。

三十多岁的努尔是一名国际导游，她长期持有美元、欧元等几种外币，她的丈夫也爱好金融投资。这几天，后者想借里拉价格波动时“炒货币”。

努尔把丈夫劝住了，“风险太大，咱们玩不起。”

努尔所从事的导游工作，受新冠疫情影响一度歇业了一年半。直到年7月，大批西欧国家和俄罗斯的游客涌入土耳其的海滩，努尔的工作才恢复正轨。

“失业的一年半时间里，我多半靠兼职商务翻译赚钱，还有政府每月里拉的失业金。”努尔说，亚洲游客依旧很少，她的收入比疫情前已经少了一半。

努尔一家四口生活在土耳其的“经济中心”伊斯坦布尔。在这里，努尔一家属于“中低收入家庭”。她和丈夫是挣多少花多少的“月光族”，基本攒不下来钱。

里拉贬值还直接影响了土耳其的食品价格。土耳其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年，马铃薯、鸡肉、生菜等基本食品价格上涨了62%至70%，米面粮油也出现了至少四成的涨幅。

最让努尔感到捉襟见肘的是油价波动。

“一周时间内，（油价）从每升8里拉涨到11里拉，今天又涨到了12里拉。连收银员都来不及修改价格。”努尔说，加油站每天中午12点前都是大排长龙，当天的储油很快就售罄。

土耳其90%以上的石油以及全部的天然气依赖从外国进口。年，土耳其为进口能源支付了亿美元。年，土耳其进口石油和天然气涨幅已超过%。

当前，全球化供应链危机的情形下，土耳其的商品生产和出口也受到了外部市场冲击。萨迪耶·卡莱奇(SadiyeKaleci)是土耳其小镇帕穆科娃的葡萄种植园主。

“油价、化肥等进口品不断涨价，我怎么能赚钱呢？”萨迪耶·卡莱奇无奈地表示，尽管葡萄卖得很便宜，但从种植、采摘再运到市场的成本大幅增加，“运不出去的葡萄只能烂在树上”。

苦了本国人，乐了外国人

“每个土耳其人都在谈论经济，人人都在为生计挣扎。”28岁的土耳其青年埃姆雷（Emre）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他已经许久不出门进行社会交往活动了。

埃姆雷做了三年的自由职业者，其主要工作是一名在线英语老师，每天给小朋友上两节英语课。四年前，埃姆雷从伊斯坦布尔奥肯大学（IstanbulOkanUniversity）软件工程系毕业。

在当地，尽管奥肯大学是一所颇有名气的私立大学，但埃姆雷还是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

“毕业的那一年，伊斯坦布尔一家建筑公司给我发了录用通知书，但他不愿意给没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发薪水，也没透露多久后会发工资。”埃姆雷觉得这很荒谬，果断拒绝了建筑公司的招聘。

年，又有一家伊斯坦布尔建筑公司表示愿意给埃姆雷提供一份初级工程师的工作，月薪里拉。但他算了一笔账：每月租房要里拉，还不含水电燃，生活费至少要里拉。

“第二家公司的薪水已经高于同行了，但这工资还不如一名普通的餐厅服务员挣得多。”埃姆雷索性放弃在大城市打拼，回到位于土耳其东部的家乡阿勒省从事自由职业。

据经合组织（OECD）统计，土耳其未就业、未受教育或培训的青年比例排名为世界第四。土耳其政府的官方统计数字也显示，年土耳其失业率超过13%，其中青年失业率超过25%。

里拉贬值让原本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雪上加霜。由于年最后一季度里拉贬值近50%，不少中产阶级的收入滑落到贫困边缘。年11月，土耳其政府将贫困线调整到每月1万里拉。

埃姆雷当英语网课老师的月工资恰好为1万里拉，这点钱只能负担起他的日常开销。

“我现在是个贫困户了，在这座小城我没什么朋友，也不敢有。”埃姆雷苦笑着说，他的姐姐正在辞职备考国家公务员，身边不少同龄人也处于失业状态。

由于地理结构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土耳其东部内陆地区的经济状况更不乐观。埃姆雷所在的阿勒省与伊朗相邻，冬季气温低至零下15摄氏度，“家乡的穷人只能在家里坐着，甚至拿不到失业金”。

作为避险资产的不动产则经历了一番暴涨。土耳其房价上涨了29.2%，这让该国成为年全球房价涨幅最高的国家。当土耳其人正因为货币贬值而节衣缩食时，里拉贬值却吸引了大批邻国购买者和奢侈品买家。

年平安夜前后，土耳其西部边境城市埃迪尔内（Edirne）的大巴扎里挤满了来自保加利亚、希腊的顾客，偌大的停车场几乎看不到悬挂土耳其车牌的车辆。

“我凌晨3点坐巴士来到土耳其，第一站就是货币兑换处。”保加利亚购物者哈提斯兴致勃勃地告诉美联社记者，她用保加利亚列弗兑换了土耳其里拉。

由于里拉大幅贬值，土耳其物价要比保加利亚便宜30%-40%。伊斯坦布尔的奢侈品商店也成了外国买家的必逛“景点”之一。南方周末记者询价发现，年12月底，一款名为赛琳（Celine）的法国奢侈品手包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