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有钱人,我与ISIS做了场交易
在交易现场,对方用蹩脚的英语要求他们脱掉上衣和裤子,咕咕有些愣神,想起了自己藏在裤兜里的短枪。
一
日常绕村巡逻是咕咕和队友们被安排做得最多的工作。通常情况下如果没有异常情况,大家会习惯性地放松警惕。
有次巡逻结束后,咕咕抱着枪漫无边际地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时,一辆周身涂满泥土的皮卡擦着他们的车驶过,车尾卷起的烟尘和沙土猛地喷进车厢,车内的队友们不约而同地掩着鼻子捂紧嘴巴。
与咕咕并排坐着的Musa慌忙摇上车窗,开车的David则将头探出车外,竖起中指冲前车骂着“Fuck!”
看着横冲直撞的前车,几乎所有人都能判断出司机是刚学会开车不久的队友Hamzah。
19岁的David向来争强好胜,见前车一路疾驰,也不甘示弱地加大了油门,唯恐追不上新手司机Hamzah。
车拐进村子的时候,Musa不断提醒David要注意避让村民和他们的羊群,更要提防突然蹿出来的孩子们。
David嘴上应承,却始终对前车紧追不舍,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看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咕咕准备打趣他两句,谁知话还没出口,咕咕和Musa忽然狠狠摔在了前座靠背上。
刹车踩得猝不及防,两人相继骂起David,David不住地喘着粗气,嘴里念叨着还好没撞到前面的车。
此时咕咕才发现Hamzah驾驶的前车竟也停了下来。不知是发生了事故还是其他意外,回过神来的几个人迅速拿枪警戒。
推开车门后,咕咕耳边就传来了女人的哭声,他下意识地随Musa往前小跑了几步。
只见一个库尔德大婶跪在Hamzah的车头旁,拽着早已下车的队友Sahin哭得声嘶力竭。
身穿深色长裙的大婶头发花白,头巾已经松散地滑落到了肩膀上,跪倒在地不停抽泣。
看清那张形容枯槁的脸之后,咕咕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个库尔德大婶他认识,但这次明显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加消瘦苍老。
大婶看到Musa和咕咕仿佛看到了救星般激动,她奋力挪动身子转向两人,捶着胸口央求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去自己家里一趟,因为懦弱的她无法阻止暴力的丈夫,也无法保护可怜的女儿。
痛哭流涕的大婶再次伏地乞求的那一幕令咕咕感觉全身的肌肉都逐渐紧绷了。
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还是没能躲过。
当初他和Musa将大婶和女儿救出来的时候,总以为她们已经脱离苦难,却没料到如今的生活依旧凄凉。
几乎所有参与救援的队友都认识这位孱弱的母亲,她和女儿曾被ISIS抓走,在对方控制区域遭囚禁一个多月后,才被国际纵队救回。
有相似经历的库尔德女性不在少数,为了让重返家园的女人和女童能在被解救回来后过上正常生活,库尔德地区有明确规定不得歧视从ISIS手里获救的女人和孩子们。
有政策约束加之邻居们的互相监督,大多数从ISIS控制区成功获救的女性都能得到来自家人的照顾和包容。
但人性难测,即使有严格的监管制度,意外仍然不可控。
部分获救女人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来自丈夫或父亲的冷暴力抑或拳脚相加和语言侮辱,让她们中的很多人都没法再融入正常生活。
通常在经历一段极度压抑且煎熬的日子后,很多女人都会选择远离令人窒息的家庭环境,投身于YPJ(库尔德女子自卫军)成为抗击ISIS的一员。(自杀是少数女人走投无路后的选择,因为在他们的教义中,自杀之人无法上天堂。)
队友Sahin是个急性子,但也最热心。
Musa还没来及问清具体情况,Sahin就将大婶扶起来,手指在空中挥舞着让她说明哪个方向是通往她家的路。
大婶说着一些感谢的话,指向一条通往村里的土路。
Sahin背着枪嘱咐Hamzah坐在车里等他回来,说罢便跟在大婶身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担心有意外状况的咕咕和Musa也匆匆跟了上去。
咕咕边走边询问Musa为何大婶不向周围邻居求助。
Musa扫视四周,见村里十分安静,猜测大概有能力的邻居们已经搬离村子,没能离开的,或许也知道这种家务事不好管。
拐了两道弯后,咕咕他们进入了一个窄巷,前方不远处,焦虑不安的库尔德大婶在一所低矮的平房前停了下来。
随即闯进大家视线的,是一面泥坯墙和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也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那天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
刚到门口,暴脾气的Sahin不知中了什么邪,抬脚就踹掉了其中一扇本就破旧不堪的铁门。
当他再次抬腿的时候,Musa厉声制止,一把扯住Sahin的手臂将他狠狠甩开,大吼着,“你是不是疯了?”
呵斥果然奏效,原本怒气冲冲想要质问Musa的Sahin仿佛瞬间清醒。他犹豫着抬了抬脚,又迅速收回。
据Sahin后来描述,当时他背部贴墙,感觉从指尖到脚跟都在打颤,那是发自内心的后怕。
看着靠在墙上不住喘气的Sahin,咕咕端着枪,只觉得手心里汗涔涔的。
三人心照不宣地冷静了几秒后,见没有什么突发状况,都长吁了一口气。
咕咕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名被炸断右腿的队友。
当地的库尔德民兵总会时不时向国际志愿军传授一些他们的实战经验,其中有一条是“即使要进入库尔德本地居民的住所,也要检查门框四周是否有隐藏的炸弹引线”。
而两个月前,咕咕的一位队友因为疏忽大意,没有对门框四周进行仔细排查而不幸触发炸弹装置,导致他失去了一条腿。
就在刚才,冲动的Sahin也犯了同样的错。
万幸,这次没有意外发生。
大婶似乎意识到了咕咕他们的顾虑,不停打着手势用库尔德语解释“家里绝没有爆炸物”。或许是怕咕咕他们不信,大婶索性抬脚迈进院子,引导着咕咕他们三人走向正对着门口的一扇生满铁锈的屋门前。
“是谁?”
门口的响动惊动了屋里的人。
还没等大婶敲门,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谨慎地查看屋外的情况。
咕咕和队友趁机挤到了他跟前。
发觉来人是国际志愿军后,男人脸上先是露出几分诧异,又迅速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有事吗?”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语调中尽是谄媚。
“你女儿呢?”
火爆脾气的Sahin语气并不友好,眼神绕过他看向了里屋。
“在睡觉。”
男人指了指里屋,但看到Sahin脸色不好,他又低声补了一句:“真的在睡觉。”
站在一旁的Musa并不想浪费时间听面前的男人编些替自己开脱的谎话,他用肩膀顶开拦在身前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就往里屋挤。
男人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被Musa扒拉到了一旁。
他再次伸手阻拦的时候,跟在Musa身后的Sahin瞪了他一眼,咕咕则朝他挥了挥手中的枪。男人条件反射般地举起了双手。
套间的房门没有上锁,从刺眼的阳光下走进光线昏暗的里屋,咕咕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窗帘将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加上长时间的密闭,一进去咕咕就觉得胸闷气短。
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的Musa咒骂着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屋内空间狭促,借着光亮,咕咕又看到了半个月前他和队友们连夜救出的那个女孩。
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疲倦又恐惧的猫,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里,状态并没有比刚被救出来时强多少。
Musa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按捺住心里的火气,询问女孩是不是遭受了虐待,并安慰她“不用怕,大家都会保护她”。
女孩目光呆滞地看了看Musa,但很快又怯懦地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臂弯间。
咕咕和队友都清楚看到了她脸上的淤青和胳膊上的痂皮。
Musa彻底愤怒了。
咕咕很少见Musa发火,但这次他咆哮着走到女孩父亲面前,攥紧了拳头,却又竭力克制着没有动手。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队员,Musa很清楚国际纵队有约束队员行为的纪律和准则。
他压着火气,将暴力惩罚改为了破口大骂。暴脾气一点就着的Sahin也冲到男人面前,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Musa和Sahin说的是英语,对方不一定能听懂。但男人似乎惊惧于Sahin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不住哀求两人原谅自己。
而另一边,母亲用力将女儿拥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你这狗娘养的,永远不知道为了救她们,别人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Musa突然狠狠踹了一脚墙面,怒不可遏地呵斥对方是个只会拿女儿撒气的“混蛋”。
咕咕虽然不停劝诫队友要保持理智,但又希望Musa和Sahin能狠狠收拾面前的男人。
他理解Musa的失控和愤怒,因为Musa一定也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义无反顾重回ISIS基地的背影。
二
咕咕对于“联络员”的所有了解,都要从一个阴沉的傍晚开始说起。
那天的风很大,炙烤多日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阴天,但却迟迟没有下雨。
队友们围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库尔德队友来找指挥官Alang,告诉他“有人想找你们国际纵队帮个忙。”
这话不仅令Alang感到诧异,咕咕他们这些志愿军也都好奇地放慢了咀嚼食物的速度。
一般来说,除了协同作战以及参与平民救援,几乎没有人会单独寻求国际志愿军的帮助。
大家像听到了一件稀奇事儿,齐刷刷盯着站在Alang身旁的库尔德队友不住打量。
“谁找我们帮忙?”
眼看库尔德队友被大家盯得浑身不自在,副长官Yasin递给前来送消息的人一根烟,用来缓解尴尬。
“是Fida。”
队友接烟的同时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名字,然而Yasin忽地瞪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你确定是Fida?他找国际纵队干什么?”
库尔德队友犹豫了几秒,还是点燃了手里的烟,随即耸了耸肩:“我不清楚,应该是需要你们执行任务。”
不知为何,Yasin张了张嘴,却又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是他过来还是我们去一个指定地点等他?”
Alang的表现倒是很淡定,他将手中的半个馕不慌不忙地放在盘中,完全不像Yasin那般反应强烈。
咕咕从他们的言语中判断,Alang和Yasin都认识这个所谓的“Fida”。
“他一会儿可能会来你们驻地。”
库尔德队友掸了掸烟灰,看消息已经传达到了,跟Alang和Yasin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便扛枪出了门。
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队友们此刻也都没了吃饭的兴致,反而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Alang身上,好奇地问他,“Fida是谁?”
Alang并不愿回答这些在他看来与战斗无关的话题,只轻描淡写地应了句:“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
屋内响起一阵嘘声。
但这些对坚持原则的Alang毫无意义,他一向对自己不愿回答的问题充耳不闻。
今天也是一样,Alang神色淡然,不管队友如何起哄,他只自顾自地收拾好碗盘就往厨房去了。
临近九点的时候,驻地外突然多了一辆吉普车,由于车上没有插YPG的旗帜,楼顶值岗的队友冲楼下喊了几嗓子“戒备”。
最先反应过来的Alang提起枪就出了门。
因为担心有意外状况发生,出于保护Alang的目的,Yasin立即命令大家先在院里集合。
准备洗漱的咕咕和队友们将水盆扔下,迅速跑到屋里拿枪。
“戒备解除!”
然而咕咕刚拎起枪,Alang的喊声便隔着院墙倏然传来。
根据咕咕的经验来看,这意味着来的是“自己人”。
紧接着,只听见“哐啷”一声门响,有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口。
跟在Alang身后的人裹着头巾,警惕地扫了一眼咕咕他们这些人,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匆匆跟着Alang进了屋。
Yasin的目光随他飘向屋内,在门外站了片刻,就摆手示意大家也进屋去。
进屋后,咕咕看到男人和Alang并排站着,目测个子不高,围巾一直没有卸下。但即使看不清容貌,咕咕也能从裸露在外的皮肤判断,他脸上的胡须一定凌乱无序地从鬓角一直绵延到下巴,符合典型的中东本地人特征。
Yasin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男人顺手往身前拉了拉,咕咕才发现他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
灯光昏黄,咕咕努力瞪大双眼,依旧辨不清来人的长相。
“进去说。”
Alang将男人叫到了里屋。
此刻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这并不是一项能够在人前公开的任务。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坐在床铺上,连彼此间说话都压低了声音,唯恐吵到里屋说事的两人。
大约过了半小时,坐立不安的Yasin进了里屋。
没多久,三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Alang并没有当众宣布是什么任务,这倒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因为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在部署任务前泄露作战计划和行动轨迹。
Alang忽然拍手示意大家都站起来,随即他将脸转向男人,问:“你想让谁去?”
看不清长相的男人,突然抬手指向了咕咕。
晚饭没吃几口的咕咕原本还在琢磨睡觉前能吃点儿什么来缓解饥饿,见男人突然指着自己,不禁心下一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意思?”
咕咕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和,为了掩饰紧张,又重复追问对方,“去干什么?”
男人微笑着看着咕咕,没有说话,却明显在等待他的答案。
“因为你是亚洲人,说你也是穆斯林,他们会对你放松警惕。”
Alang不紧不慢地回答了咕咕提出的问题。
“他们?是Daesh(ISIS)吗?”
咕咕直视着Alang的眼睛很想反驳,甚至觉得就凭自己是亚洲人就要去执行未知任务的理由异常荒唐。
咕咕自诩不是一个惧怕死亡的人,但那也仅限于在战斗中,尤其是在意识到Alang所说的“他们”有可能是指ISIS后,他就更加清楚自己还没有伟大到明知有危险还愿意去送死的地步。
“你们不会以为Daesh的子弹还能分辨人种吧?”
Sahin显然听懂了Alang话里的意思,就像听到了一个笑话般强憋着笑。如果不是看那么多人都在,咕咕知道他一定能笑出声来。
“这并不好笑,而是关系到别人的生死。”
Alang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语气十分严肃。
而他的这句话,更是让咕咕因为Sahin的玩笑而挤出的笑意完全凝固在了脸上。
三
那一晚,咕咕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神秘男人与大家道别后驱车离开了驻地,但被他特别指定的咕咕,成了开展行动的关键人物。
队友们被分成了三组,一组跟着Yasin前往南面的安全屋附近部署作战任务,一组留在驻地值岗,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的咕咕则单独跟着Alang,前往距离ISIS控制区不远处的“安全屋”。
他随Alang离开村子的时候,天空竟飘起了小雨。
但咕咕完全没有看雨的兴致,自从上了车就一直在琢磨为何Alang要求大家都换上了便装,而且跟任何人都不准再用库尔德语沟通。
Alang载他继续往村外行驶了近半个小时,经过一个岔路口后,来到了所谓的“安全屋”。
咕咕有好几次从这里路过,但从没进去过。
有队友曾告诉他通常有重要且紧急的任务时,指挥官们都会聚集在安全屋内开会,并进行一系列的战略部署,以确保没有人会泄露行动计划。
一路上咕咕和Alang都保持沉默,虽然咕咕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要被带去哪里,但扭头看到专心致志开车的Alang,到嘴边的话还是识趣地咽了下去。毕竟服从指挥官的命令,是他的职责。
不过咕咕觉得自己的不安和忐忑一定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以至于Alang一进安全屋就问他:“是不是害怕?”
咕咕想否认,然而Alang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他扔给咕咕一根烟,示意两人坐下来聊。
“有人会跟你一起完成任务,等他来了,我会告诉你们具体计划。”
“我能不能先问问需要我去做什么。”
Alang这种凡事都能沉得住气的性格令咕咕大为苦恼,他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在Alang戳穿自己故作淡定的伪装后脱口而出。
“并不是你一个人参与任务,国际纵队的很多人都要参与,他们会分散到不同的安全屋等待,只是可能需要你露面的机会更大而已。何况我也说了,有人和你一起去,至于是谁,要看Yasin那边的安排。”
Alang说完便将袖子往上卷了卷,开始调试对讲机。
“那我遇见Daesh的机会也更大吗?”
其实从Alang单独带他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咕咕就料到,自己的任务一定跟别人的有所不同。
Alang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咕咕的问询,只是低着头继续专心调试手中的对讲机,直到里面传出嘈杂的信号才罢休。
今晚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咕咕紧握着枪,尽管手心发烫也依旧木然地站在门边。
屋内闷热无比,外面下起的零星小雨无助于缓解这种干热。
站了许久有些疲乏的咕咕将枪卸下放在门边,此时Alang手握的对讲机里发出测试信号的声音,虽然呲呲啦啦听不太清,但Alang灭了烟,起身将门拉开一条缝朝外张望片刻,旋即走出屋去。
咕咕也警觉地抓起枪随他出了门。
天色暗沉,远处的汽车引擎声越来越清晰,大概是不想暴露目标,所以来车一直是闭灯行驶。
伴随着“格叽格叽”的响声,一辆咕咕最为熟悉的皮卡在安全屋门口停了下来。
咕咕对驻地这辆伪装车“很不满”,有次出去巡逻,他和队友坐在车里左摇右晃,屁股巅得生疼不说,感觉车也随时会散架。但这辆车的优点是遇袭机会小,因为是从当地平民手里收来的“破车”,所以ISIS才会对它放松警惕。
来人是咕咕的队友Musa。
根据Alang的说法,Musa就是Yasin派来协助自己完成任务的搭档。
下车后,Musa警戒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后才从副驾驶拽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袋子。
三人进了屋,或许是看出咕咕情绪不高,Musa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放轻松”。
Alang问Musa其他队员有没有就位,Musa一本正经地向Alang汇报,说Yasin已经安排其他队友去了相应的安全屋,以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任务到底是什么?”
咕咕有点着急,已经控制不了脸上肌肉因焦虑而导致的轻微跳动。
“不要过于紧张。”
Alang语速出奇得慢,说话间神情复杂地皱眉看着咕咕,咕咕也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沉默了几秒后,Alang霍地站起来从文件袋中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后,脚步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Kendal和Musa,听着,即将执行的任务说危险就危险,说安全也安全。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要装作买家从Daesh手里买回四个女人。因为我和Yasin以及其他几名老队员服役时间较长,Daesh手里可能有我们几个的照片,或许我们一露面就会被囚禁和处决,其次David他们这几个孩子年龄小不能胜任这项任务。你们来这里的时间不长,身份保密程度高。Kendal要扮成买家。我们的线人扮作中间商已经跟对方做了第一轮交涉,你们只需要以买家的身份去把人带回来。”
Alang补充说,那是目前他们能想到的唯一能最大程度确保这些女人们安全的方法。
恍如一霎,咕咕感觉脑袋里所有的思维都混乱了。他瞄了一眼Musa,对方比自己要平静许多。
四
方才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显然已经超出了咕咕的承受范围。
自从咕咕到库尔德,不管做什么都是被大家保护得最好的那个人,因为他来自社会主义国家,也因为他是少见的亚洲人。
对于这份在战乱中的特殊“偏爱”,咕咕有时觉得感动,有时觉得困扰。
但当自己的身份能帮国际纵队完成一项秘密任务时,咕咕心里却有种难以言明的恐慌。他对于自己是否能胜任“买家”这个角色持怀疑态度。
咕咕挤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措辞半天才开口:
“这可真是……好极了。”
咕咕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那么说,但在Alang和Musa的注视下,他不仅说了出来,还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虽然任何行动都是有危险的,但我承诺所有队友都会尽力保证你们的安全,即使很多意外状况我们不可控也一定会竭尽全力……”
从Alang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刺激着咕咕的大脑皮层。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有恐惧也有期待,但总归惶恐和不安占了上风。
当一件事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时,咕咕在那一刻才清楚地认识到他无论说过多少豪言壮语,始终不能坦然面对死亡。
“Kendal,一定没事的,到时我们一起去跟他们交易。”
为了缓解咕咕的不适感,Musa没再提Daesh这个词,说话时全都用“他们”来代替。
“但我能骗过Daesh吗?难道我看起来像个优秀的演员吗?Daesh一向追求利益最大化,如果他们觉得抓住我能换来更多的美金,你们派我去执行这项任务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有人替我交赎金,最终还是可能不仅救不出被买卖的女人们,我还要被砍头。这难道不是一个愚蠢的救援计划吗?”
不知怎的,咕咕清醒过来,一股脑儿将自己所有的担忧都说了出来。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说过ISIS抓走外国人威胁相应国家交赎金的消息,即使大使馆极力斡旋,被囚者依旧难逃被杀的厄运。
说完后,咕咕有些恼怒地将枪立在墙边,自己点了根烟赌气般地猛抽了几口。烟雾中混杂着难堪的沉默,咕咕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向智商在线的Alang竟然同意用交易的方式实施这项救援计划。
“没事Kendal,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方需要的美金,不信你看。”见咕咕突然激动起来,Musa怕他激怒Alang,慌忙将黑袋子拎到咕咕面前,向他展示里面一摞摞整齐摆放的美金。
但这并没能让咕咕的情绪有所好转。
“如果遇到突发状况,有一个方法可以化解危机……”
Alang将粘上灰尘的眼镜取下,撩起衣角轻轻擦拭。
“如果Daesh怀疑你的目的或者有任何不信任你的倾向,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们国家也有很多穆斯林,你和Musa其实很期待加入他们的圣战组织……”
咕咕完全懵了。
吸进去的烟被他咽进了喉咙,咕咕难以置信地看着Alang,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连手指尖都绷紧了。
“加入他们”这几个字不断在咕咕脑海里绕圈,他呆愣地倚着墙,从五脏到四肢都有些发颤,他打了个哆嗦将烟丢掉,已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至于Alang后面说了什么,咕咕已经不关心了。
他从未料到,现代战争竟然还要使用如此冒险和原始的间谍手段,而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自己还“有幸”参与其中。咕咕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被ISIS抓住,他将面临怎样的酷刑和折磨;如果有一天自己即将被俘虏,兜里揣着的手雷能不能在惊慌失措中被成功引爆;如果ISIS用他来威胁大使馆,他又该如何应对……所有的可能性都被他想了个遍,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自己会如此犹豫不决。
“Alang,要不还是换个人去吧。”
Musa想了想,向Alang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用,我去。只有我去才能最大限度保证大家的安全。”咕咕将身体从倚着的墙面移开。
在库尔德地区,咕咕在国际纵队里受到的关爱和照顾是最多的。也许正是习惯了大家的偏爱,涉险机会少,以致于他在猛然听到自己要被推出去执行危险任务时,才觉得一时难以接受。
但想通一些事情后,他也意识到有Musa做搭档,自己并不是单枪匹马与ISIS交锋。此外,咕咕也知道ISIS其实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般因为信仰而团结一致,更不似他们宣传的那样英勇无畏。
他们最爱的,就是美金和黄金。
“中饱私囊”的现象在普通极端分子中十分普遍,抓来其他国家或者库尔德甚至政府军管控区的女人拿来与其家人或其他国家的人做交易,是底层极端分子获利的手段之一。
“什么时候去?”
咕咕扔掉烟头,他不想再展现自己的懦弱,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
“等消息。”
Alang看咕咕的神情突然变得轻松,原本佝着腰沉默不语的他也直起身子,长吁一口气。
五
接下来,咕咕用近一个小时与Alang和Musa商量交易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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